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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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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大風與小酒裝成沒聽見的樣子往廊子西頭走。

延興帝不得不又叫了一回:“兩位壯士請留步。”

孟裴輕咳一聲:“大當家, 小酒。”

張大風無奈停下腳步,拉著小酒回來,在廊子裏便朝延興帝行禮。他正要跪下去, 眼角餘光見小酒還筆筆直地站在那兒發楞, 便伸手按著他後腦勺, 狠狠把他按下地去跪著,自己再接著跪下行禮:“草民見過皇上。”

小酒也跟著依樣畫葫蘆叩拜行禮:“草民見過皇上。”

“平身。”延興帝擡了擡手, “兩位壯士救了朕的性命, 朕定會重重賞賜。不知兩位想要什麽賞賜?官階還是賞錢?兩位不妨直言。”他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微笑,開起了玩笑, “只要不是朕的江山就行。”

“這……”張大風撾耳撓腮一時不知該討要什麽賞賜才好。小酒則一臉躍躍欲試想要開口的樣子。

文玹眼見張大風猶豫難決, 在一旁看著實在捉急, 忍不住小聲提醒道:“赦免啊!赦免!”

延興帝眸光一轉:“這位是……?”

文玹見延興帝望著自己,便上前行拜禮:“回稟陛下,民女文玹,乃文丞相長女。”

延興帝訝然:“文相長女?”接著微笑問道,“氣墊便是你所創?”

文玹點點頭:“那只是民女閑暇時鼓搗出來的小玩意兒,不值一提。”

延興帝微笑道:“閑暇時鼓搗之物就能風靡京城,那就更非等閑了。素聞文相長女蘭心蕙質, 聰慧巧思, 今日一見, 朕覺得還不止是聰慧,更是有勇有謀,比之傳言更勝一籌啊。”

“陛下謬讚了。”文玹謙遜了幾句, 接著指著張大風與小酒道:“陛下,他們是民女的義父義兄。陛下說要讓他們自己選賞賜,民女鬥膽,替他們求個赦免,只要不是十惡不赦之罪,就免於死罪或徒刑。”

延興帝不由詫異問道:“文小娘子的義父義兄犯了什麽事?為何要求赦免?”

“不敢隱瞞陛下,義父本是大風寨的大當家,但大風寨做得雖是行劫剪鏢之事,卻極少殺傷人命,絕不做傷天害理之事……”

文玹將自己被張大風收養,他含辛茹苦將自己養大,去年秋天大風寨被招安,古二勾結胡知州,暗害張大風,使得他與崔六叔、小酒以及她自己一起成為通緝要犯的經歷說了一遍。

最後她道:“如今他們兩人已經不再為匪,想要老老實實過日子,只求陛下開恩赦免。”

延興帝聽後,沈吟道:“張大風據山為匪,違犯律法,又堅不肯接受招安,胡知州的做法並無問題,古二為人行事卑鄙,今日罪有應得。念在張大風能將女嬰撫養長大,視如己出,且雖為山匪,盜亦有道,尚有良知,而小酒尚且年少,不曾參與行劫。今日你們兩個護駕有功,朕既已答應讓你們選賞賜,自當履諾。一旦查實此事非虛,就赦免你們吧!”

張大風與小酒大喜過望,急忙叩謝皇恩。

文玹接著道:“啟稟陛下,其實被通緝的除了義父義兄,還有民女,民女那時候女扮男裝,是大風寨的少當家,陛下既然連主犯也赦免了,不如連那張通緝令一同撤銷了吧?”

延興帝笑了起來,點點頭:“朕允了。”

文玹長舒了口氣,立即叩謝皇恩。

她起身後朝張大風與小酒笑,他們再也不必提心吊膽地躲藏逃亡了,從此可以正大光明地住在京城裏,時時與她相見。

張大風亦笑得開懷,還是阿玄機靈,膽子又大又會說話!他才不稀罕做什麽屁官呢,方才被問時,差點就說出口要賞金了。

不過就算他想到了赦免之事,要他向皇帝說明自己曾經是山匪大當家,正被通緝著,他也沒這個膽子!還是阿玄在陛下面前好說話,這通緝令一撤銷,連老六也跟著被赦免了!

他心中喜悅,轉頭對準小酒肩膀就是重重一拳。

小酒本來笑得嘴都合不攏,冷不丁挨了這一下,“哎呦”叫了一聲,撓著頭苦著臉道:“大當家,你不高興了要打我,也就算了,怎麽你高興了也要打我?!”

文玹大聲笑了起來。忽聽廊子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她回頭看去,就見端王帶著元德等一眾人匆匆趕來。

孟赟驚嚇過後無力地斜靠在墻邊,孟煬過來後,一把將他從地上拖起來,拖進閣子裏,把他按跪在延興帝面前,自己跟著跪下了,沈聲道:“皇兄恕罪,臣弟救駕來遲!犬子孟赟不肖,差點連累了皇兄!請皇兄責罰!”

孟赟雖然沒受什麽傷,但披頭散發的,臉上又濺滿了血跡,看著又狼狽又可憐,跪在地上跟著孟煬一同請罪。

延興帝淡淡看了他一眼,意興闌珊地擺擺手:“此事回宮再論吧。朕累了。”

“是!臣弟護送皇兄回宮。”孟煬起身,低頭皺眉,陰沈著臉看孟赟慢吞吞爬起來,恨不得一腳把他踢回端王府去,關起來再也不讓他出府。他回頭看向孟裴:“你隨我一同進宮。”

孟裴應道:“是。”

延興帝擺駕回宮,孟煬護送相隨。

孟裴留在後面,待眾人都出去後,轉向文玹輕聲道:“我無法親自送你回去,留一輛車讓馬辰送你回府,你路上小心。”

文玹點點頭:“你自己也要小心,今日之事我總覺得有蹊蹺。”古二為何會突然劫持孟赟?又為何要刺殺延興帝?最後看向殷正祥的那一眼更是讓她疑竇叢生。她將最後自己與古二的對話以及當時情景告訴了孟裴。

孟裴聽了也不覺蹙眉,略作思忖後道:“此事疑點頗多,孟赟應該知曉部分,還有許副承旨也是關鍵。至於右相……”他凝眉不語。

文玹道:“真相總能大白,不急於一時,你先隨王爺進宮吧。”

孟裴點點頭。

文玹用極輕的只有他能聽清的聲音問道:“晚上你出來放燈麽?”

孟裴略顯遺憾地道:“今日這事,皇伯父與父王定然會詳細詢問孟赟與我,我不知何時能出來……”

文玹失望地點了一下頭。

孟裴低聲道:“我走了。”

文玹目送他出了閣子,一回頭就見張大風與小酒瞪著她,兩個人四只大眼睛一眨不眨。小酒皺眉問道:“他走之前,你對他說啥了?你答應了他啥?他又對你說了啥?”

文玹突然覺得頭疼起來了,沒好氣地白他一眼:“關你什麽事?”

張大風道:“阿玄,我問你!土地廟裏你是怎麽答應我的?不記得了?”

文玹挑眉道:“我還想問你呢!你那時候是怎麽答應我的?你答應我不回京城不找古二報仇了,你忘了嗎?”

張大風面露尷尬,粗短的手指撓了撓頭:“現如今不是挺好的嘛,順手救了個皇帝,還被赦免了!”

文玹輕哼了聲:“那是你們走了狗屎運。”

今日之事其實險到幾點,萬一他們沒能及時攔下古二,延興帝真的被刺,張大風與小酒必定會被調查。一旦官府查到他們過去是山匪,且與古二有關聯,他們就很難洗脫勾結刺殺皇帝的罪名,即使有自己與孟裴作證,畢竟只是兩個少年,自己又與張大風與小酒是義父義兄的關系,證詞未必會被采信。端王也未必會為了兩個山匪而動用他的人脈關系。

張大風瞪文玹一眼:“有你這麽說自己爹的嗎?”

小酒哈哈大笑起來,張大風一巴掌拍上他後腦:“走狗屎運連你也說進去了,你笑啥笑?!”

小酒大叫道:“是阿玄說你!你為啥打我?”

張大風銅鈴大眼一瞪:“誰讓你笑了?”

小酒委屈地摸摸自己後腦勺,小聲嘀咕道:“高興也打我,不高興也打我,以後我不給你打酒了,要喝自己去打!”

文玹正好笑,回頭見白礬樓的夥計探頭探腦地在閣子外向他們張望,便道:“別在這兒說了,店裏的人要收拾打掃,走吧,我先送你們回去。”

三人上了馬車,先往張大風與小酒借住的寺院而去。

文玹問張大風:“爹,你們以後有何打算?”

張大風道:“我和小酒在賭坊找了活計幹,還先這樣唄。”

文玹想了想道:“回去我問問父親,看能不能替你們找些其他活計,賭坊裏閑雜人太多了,太容易出事。”

張大風臉一沈道:“我們這樣挺好,別找他幫忙,你要是對他開這口,我就再也不見你了。”

文玹無聲嘆了口氣,心中明白他對文成周有愧意,既不想再欠他情,又拉不下面子,才會這麽說。她知道這老爹固執,認準的事沒那麽容易改,也就不勸他了,反正這事不急於一時。他只要和小酒留在京中,有的是時間慢慢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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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玹回到府中,問了門子,得知文成周已經回來了。她進了正堂,阿蓮正焦急萬分地等著她呢,一見她就迎了過來:“小娘子,相公等你很久了。你怎麽才回來啊?”

“有些波折。”文玹沒對她多做解釋,問道,“爹在書房嗎?”

阿蓮點點頭:“在。”

文玹輕敲書房的門:“爹,我回來了。”

裏面淡淡一聲:“進來。”

她進了書房,關上房門。文成周一擡眸:“出什麽事了?”

文玹將今日發生之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,包括自己原本對孟赟的懷疑,以及事發之後的想法。

文成周聽完半晌沒說話。文玹便靜靜等在一邊,自己亦再次將最近發生的所有事過了一遍。

文成周道:“聖上與殷相,端王世子,古二今日都去了白礬樓,這三方都是巧合才遇上的機會太小,幾乎不可能,其中至少有兩方是互相知道對方會去白礬樓,甚至是三方。你說古二臨死前看了殷相一眼?”

文玹道:“我不能確信他一定是看殷相公,他那時候頭都轉不動了,只能動眼珠,且聖上與孟公子也都大致在那個方向。”

文成周又追問道:“端王爺是最後才到白礬樓的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他一來就說世子不肖,差點害了聖上?”

文玹點點頭,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寒意:“難道說王爺早就知情……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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